后半夜,灵堂里异常安静。
那种蚀骨的阴寒和令人窒息的恶意,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长明灯稳定地燃烧着,烛火映照出林晚星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脸庞。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紧握着银鳞荷包,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警惕地注视着西周,尤其是奶奶遗体所在的方向。
指尖的伤口己经简单包扎,但隐隐的抽痛和口中残留的辛辣酒气,都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荷包持续散发着温和的暖意,像是一个无声的陪伴。
那个虚弱的声音没有再出现,但林晚星能感觉到,荷包与她之间那种微妙的联系似乎加深了一些。
仿佛经过刚才共同的“战斗”,建立起一种初步的、超越言语的默契。
“你……还在吗?”
她忍不住低声对着荷包呢喃,声音在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荷包没有言语回应,但那股暖意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像是在安抚她惊魂未定的心。
这微小的反馈让林晚星心中一暖,勇气也增添了几分。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陷入恐惧,而是开始冷静地思考。
刚才那团怨气,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会缠上奶奶的遗体?
奶奶临终前提到的“不该沾的东西”,是否与此有关?
还有父母当年的“意外”……一个个谜团如同乱麻般缠绕在她心头。
但她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无力探究真相。
当务之急,是平安度过剩下的时间,然后尽快前往长白山。
奶奶说过,她的身子离了长白山的灵气庇护,撑不了太久。
经过今晚,她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更惊惧的理解。
这不仅仅是体弱多病,而是真正可能被邪祟吞噬的性命之忧!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逐渐透出些许灰白。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驱散灵堂内最后的阴暗时,林晚星几乎要虚脱了。
这一夜,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天亮后,顾言早早便赶了过来,还带了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他看到林晚星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青黑,心疼不己。
“晚星,你一夜没睡?
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顾言将早餐塞到她手里,触到她冰凉的手指,眉头皱得更紧,“手怎么这么凉?
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就要伸手探她的额头。
林晚星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没睡好。
守灵嘛,本来就不能睡得太沉。”
她不想让顾言卷入这些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中。
他的世界是阳光下的医学和科学,与她此刻面临的黑暗格格不入。
顾言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化为更深的担忧:“等下仪式就要开始了,你得撑住。
后面的事交给我,我己经请好假了。”
林晚星感激地点点头,小口吃着包子,温热食物下肚,才感觉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看着顾言忙前忙后,熟练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丧葬流程,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如此真实而温暖的存在,可她的人生轨迹,却注定要偏向那条神秘而危险的道路。
奶奶的葬礼按照传统流程进行。
入殓时,林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再出现什么异状。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切顺利。
奶奶的遗容安详,仿佛昨晚那恐怖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林晚星知道,那平静之下,曾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悄悄检查了奶奶的遗体,尤其是手部,并没有发现任何刮擦的痕迹。
这让她更加确定,昨晚的危机源于某种无形的灵体纠缠,而非物理层面的尸变。
下葬、哭丧、答谢亲友……一连串的仪式下来,林晚星身心俱疲,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葬礼结束后,远亲邻里陆续离开,老屋再次恢复了冷清。
顾言帮着收拾完残局,还想留下来陪她,却被林晚星坚决地拒绝了。
“顾言哥,谢谢你。
我想一个人静静,整理一下奶奶的遗物。”
她站在门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顾言看着她,女孩的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决绝和疏远,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学校那边……我帮你再请几天假。”
送走顾言,关上那扇熟悉的旧木门,林晚星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走到奶奶生前住的里屋,开始仔细整理遗物。
奶奶的东西不多,大多是些老旧的物件。
在一个褪色的樟木箱子底层,她发现了几本用油布包裹着的、纸张己经泛黄脆弱的线装书册。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心脏猛地一跳!
这些竟然是奶奶留下的出马笔记!
上面用毛笔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关于请仙、立堂、看事、以及应对各种邪祟的法门和心得!
虽然很多术语她看不太懂,但结合奶奶的临终遗言和昨晚的经历,这些笔记无疑是无价之宝!
她如饥似渴地翻阅着,试图从中找到关于“白仙家”或者长白山的只言片语。
终于,在一本笔记的末尾,她发现了一页略显潦草的记录,墨迹也比其他地方新一些,似乎是奶奶近年才写下的:“……长白山深处,蛇仙盘踞之地,旧庙犹存。
白氏一族,性傲而重诺,尤以砚君为最。
昔年林家于彼有恩,然因果纠缠,福祸难料。
星儿体质特殊,若吾身故,邪祟必至。
唯寻得砚君,立堂受佑,或有一线生机。
然仙家缘法,强求不得,切记诚心正念,量力而行。
荷包为引,灵犀一点,或可感应……砚君……”林晚星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这应该就是奶奶说的“白仙家”的名字了。
白砚。
名字听起来,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狰狞可怕。
笔记中还隐约提及,“砚君”似乎处于某种困境之中,“灵力有损,蛰伏旧地”。
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他只能通过荷包传递微弱的声音和力量。
合上笔记,林晚星的心潮难以平静。
奶奶早己为她铺好了路,甚至连可能遇到的困难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都留下了提示。
她不再犹豫。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开始迅速收拾行装。
简单的换洗衣物、所有的积蓄、身份证、学生证,还有那几本珍贵的出马笔记,以及——她郑重地将那个银鳞荷包贴身放好,感受着它传来的恒定暖意。
她打开手机,查询了前往长白山的火车票。
最近的一班是明天下午。
她果断地下了单。
做完这一切,天色己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给老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却驱不散林晚星心中的紧迫感。
她知道,每多耽搁一刻,自身的危险就多一分,奶奶遗体引来的邪祟是否还会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晚上,她简单吃了点东西,早早锁好门窗,将奶奶留下的朱砂墨锭研开,凭着记忆在门窗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几道笔记上提到的简易辟邪符。
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至少能图个心安。
她依旧睡在奶奶的里屋,手握荷包,和衣而卧。
这一夜,出乎意料地平静。
或许是因为邪祟刚被击退,或许是因为那些简陋的符咒起了作用,也或许,只是因为贴身存放的荷包散发出的暖意和安全感,让她难得地睡了一个踏实觉。
第二天清晨,林晚星醒来,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老屋,将钥匙交给邻居顾奶奶代为照看,并拜托她转告顾言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段时间,不必担心。
她没有具体说去哪里,只说是去处理奶奶留下的一些旧事。
站在车站入口,回望这座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林晚星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隐隐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火车缓缓启动,载着她驶向未知的北方。
车窗外,熟悉的景物飞速后退。
她紧紧握着胸前的荷包,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白砚……等着我。”
她在心中默念,“长白山,我来了。”
前方的道路迷雾重重,但她知道,自己己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寻找白砚,不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揭开家族背后的谜团,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出马仙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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