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速度很快。
但在他抓住我之前，我已经将主镜狠狠地砸在了石像的棱角上。
「哐当！」
一声清脆的巨响，在空旷的神庙里回荡。
主镜被我砸得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整个神庙都震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锁定了我们。
山神，被惊动了。
「你做了什么！」
林砚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因为愤怒和恐惧，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此刻狰狞得如同恶鬼。
「你把它砸了？你竟然把它砸了！」
他掐着我的力道很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们？还是你？」
我冷笑道：「林砚，你害怕了？你怕没有了镜子，山神会重新找上你这个前任祭品？」
林砚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眼神闪躲，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绝望。
神庙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的瓦片簌簌落下。
祭坛上那团凝固的血肉，开始剧烈地蠕动、膨胀。
一股腥臭的狂风，从祭坛中心刮起。
山神怒了。
「快走！」
林砚忽然反应过来，拉着我就往外跑。
「必须在它出来之前离开这里！」
我们刚跑到庙门口，就看到村长带着一大群村民，手持火把和棍棒，堵住了去路。
他们的脸上，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种狂热的愤怒。
「林砚！你这个叛徒！」
村长指着林砚，声音嘶哑地咆哮着。
「你竟敢勾结外人，毁掉主镜！你要毁了我们长生村的根基吗？」
林砚将我护在身后，脸色凝重地看着他的父亲。
「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宁她……」
「闭嘴！」村长打断了他，「我早就警告过你，看好她！你不但没看好，还让她毁了神器！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对得起庇佑我们百年的山神吗？」
村民们群情激奋，举着棍棒，一步步向我们逼近。
「烧死他们！」
「用他们的血，平息山神的愤怒！」
「烧死他们！」
林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知道，这些被洗脑的村民，已经失去了理智。
神庙内的震动愈发恐怖，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土而出。
「抓住他们！」村长一声令下。
村民们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林砚拉着我，转身跑回神庙。
「往里跑！后窗！」他低声吼道。
我们刚跑进神庙，身后的大门就被村民们重重关上，并且从外面用门栓锁死了。
火把的光从门缝和窗户透进来，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要放火！」我惊恐地喊道。
浓烟已经开始从门缝里渗了进来。
我们被困住了。
前有即将暴走的山神，后有要烧死我们的村民。
我们陷入了绝境。
「别怕。」
林砚将我拉到神庙的角落，远离大门和祭坛。
他的声音竟然在此刻镇定了下来。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阿宁，对不起。」
他忽然说道。
我愣住了。
「是我骗了你。」他苦笑了一下，「我确实是上一任祭品，但我没有想让你替我去死。」
「那本笔记，不是我给你的。」
我皱起了眉。
「什么意思？」
「笔记……是它自己出现的。」林砚的声音艰涩，「每个被选中的人，都会在某个时刻，捡到那本笔记。我当年也是一样。」
「它会让你看到你想看的东西。我当时痴迷医术，所以它就以医书的形式出现。」
「你喜欢诗词，所以它在你看来，是一本诗集，对吗？」
我浑身一震。
没错，我看到的，确实是一本前朝的孤本诗集。
我以为是林砚投我所好，寻来送我的。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被「它」选中了。
林砚，从始至终，或许都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
「那我呢？我看到了那本笔记，为什么你没有提醒我？」我还是无法释怀。
「我不敢。」林砚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规则上写着，不可向新妇透露任何真相，否则二人同死。我怕，我真的怕……」
他怕死。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眼睁睁地看着我走向深渊。
我心中最后一点对他温情的幻想，也破灭了。
浓烟越来越大，我们开始剧烈地咳嗽。
神庙里的温度在急剧升高。
祭坛上的血肉已经膨胀成一个巨大的肉球，表面布满了跳动的血管和眼睛。
它在发出一种类似心跳的、沉闷的搏动声。
「咚……咚……咚……」
每一下，都敲在我们的心上。
林砚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到我手里。
就是那把我死前见过，淬了毒的匕首。
「拿着。」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砚，你……」
「阿宁，你听我说。」他语速飞快，「毁掉主镜，是对的。镜子里的她，比山神更可怕。但毁掉主镜，也激怒了山神。它很快就要彻底失控了。」
「我们只有一个办法能活下去。」
他指了指剧烈蠕动的祭坛。
「山神需要一个新的容器。」
「什么容器？」
林砚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匕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犹豫。」
「用这把刀杀了我。」
「把我的血肉献给它。」
「成为新的……献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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