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隧道里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霉味和机油挥发后的刺鼻气味。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隧道深处蔓延出来，只有偶尔从顶部裂缝透下的惨淡天光，勉强勾勒出废弃车辆扭曲的轮廓，像一头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那诡异的、混杂着啜泣与祈祷的低语声，断断续续，仿佛从极远的地底深处渗出，又似乎就在某个废弃的车厢里回荡。
声音模糊不清，听不出具体的词句，只能感受到一种浸入骨髓的绝望和某种……狂热的虔诚。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谲。
红姐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难看，她下意识地靠近了林默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鬼地方……我以前跟队伍走过几次，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像是，像是很多人在下面……哭，又像是在念经……”林默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和系统界面上。
当前步数：376488步累计里程：291.2公里还差8.8公里。
新技能近在咫尺。
是绕开这明显不正常的区域，按照原计划尽快抵达相对安全的地铁站，解锁能力以求自保？
还是冒险探查，满足那可能带来致命后果的好奇心？
那低语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撩拨着人心深处对未知的探究欲。
林默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被牵引的感觉。
这感觉与他之前感应到那把吸血消防斧时有些类似，但更加微弱，更加分散。
“不能去。”
林默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警告红姐，“这声音不对劲。
末日里，任何反常都意味着危险。”
红姐似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对，对，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两人达成共识，不再犹豫，沿着隧道边缘，加快脚步，试图尽快穿过这段令人不安的区域。
他们尽量避开中央空旷地带，借助废弃车辆的阴影隐藏身形，每一步都落得极轻。
然而，那低语声仿佛跗骨之蛆，始终萦绕在耳边，时强时弱，挥之不去。
更让人不安的是，随着他们的移动，低语声的来源方向似乎也在微微变化，仿佛……那发出声音的东西，也在移动，或者，它们在隧道深处遍布的范围，比想象中更广。
“妈的，有完没完……”红姐低声咒骂，她的呼吸因为紧张和伤势而有些急促，额角渗出汗珠，眼神时不时会飘忽一下，那是记忆被侵蚀的后遗症在压力下开始显现。
林默示意她保持安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隧道在这里有一个轻微的弯道，拐过去之后，低语声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前方弯道阴影里，传来了不同于低语声的异响——一种细微的、类似昆虫节肢敲击地面的“哒、哒”声。
林默猛地停下脚步，将红姐拉到了一辆侧翻的公交车后面。
两人屏住呼吸。
几秒钟后，从弯道后面，缓缓爬出了一只……怪物。
它大约有半人高，形态极其怪异。
主体像是一只被放大了数十倍的惨白色蛞蝓（鼻涕虫），身体表面布满了粘稠湿滑的分泌物，缓慢地向前蠕动。
但在它那没有明确五官的头部位置，却生长着三对细长、漆黑、如同蜘蛛步足般的节肢，刚才那“哒哒”声正是这些节肢敲击地面发出的。
在节肢的环绕中央，是一个不断开合的、布满细密锯齿的圆形口器。
它没有眼睛，但似乎能精准地感知到活物的气息，蠕动和爬行的方向，隐隐指向林默和红姐藏身的公交车。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红姐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我没见过这种丧尸！”
林默也心头一紧。
这怪物的形态，结合了蠕虫的柔软和节肢动物的诡异，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变异丧尸都不同。
它移动速度不快，但那种粘稠湿滑的体表和锋利的节肢，一看就不好对付。
更麻烦的是，在这只“蛞蝓蜘蛛”身后，弯道阴影里，又缓缓爬出了第二只，第三只……足足五只！
它们分散开来，节肢敲击地面，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哒哒”声，口器开合，流出浑浊的粘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食者，开始向公交车包围过来。
被发现了！
林默瞬间做出判断。
硬拼？
数量太多，形态未知，风险极大。
逃跑？
这些怪物看起来速度不快，但隧道前方情况不明，万一被堵住……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环境，最终落在了公交车侧翻后露出的底盘和旁边一根粗大的、布满锈迹的通风管道上。
“上车顶！”
林默低喝一声，不等红姐反应，率先抓住公交车底盘边缘的凸起，腰部发力，体质强化 Lv.3的力量展现，轻松地翻上了侧翻后相当于垂首立面的公交车“侧面”（现在成了顶部）。
红姐咬了咬牙，忍着肩膀的疼痛，也奋力向上爬。
林默伸手拉了她一把。
两人刚在相对平坦的车顶站稳，那五只“蛞蝓蜘蛛”己经围拢到了车下。
它们抬起前端的节肢，试图攀爬光滑的车身，但失败了。
它们开始用锋利的节肢敲击、刮擦车体的金属外壳，发出刺耳的噪音，圆形口器不断开合，发出“嘶嘶”的声响。
暂时安全，但也被困住了。
“现在怎么办？”
红姐看着下方越聚越紧的怪物，脸色发白。
林默没有回答，他在车顶快速移动，观察着西周。
车顶距离隧道顶部还有一段空间，足够活动。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根粗大的通风管道上。
管道距离公交车顶大约两米多远，表面有可供攀爬的支架和铆钉，而且延伸向隧道深处，似乎是通往某个方向的捷径。
“走管道。”
林默当机立断，指了指通风管。
“这么远？
怎么过去？”
红姐看着两米多的距离，有些迟疑。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距离的跳跃需要助跑和勇气，更何况她还受了伤。
“我先过去，固定绳子，你再过来。”
林默从背包里取出绳子，一端牢牢系在公交车顶一个坚固的扶手上。
他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助跑，起跳！
身体在空中舒展开，体质强化带来的爆发力和协调性让他轻松越过了两米多的距离，双手精准地抓住了通风管道上方的支架，身体稳稳挂住。
他迅速用绳子另一端在支架上打了个结实的结。
“快！”
林默对红姐喊道。
红姐看着下方那些因为失去目标而开始有些焦躁、开始尝试叠罗汉的怪物，不敢再犹豫，抓住绳子，咬着牙，双脚蹬着车身，一点点向管道挪去。
她的动作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笨拙和缓慢。
就在这时，下方一只较为强壮的“蛞蝓蜘蛛”竟然借助同伴的身体，猛地向上一窜，锋利的节肢如同长矛，首刺向还在半空中的红姐的小腿！
“小心！”
林默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另一只手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灌注全身力气，朝着那刺来的节肢掷去！
咻！
噗！
匕首精准地命中节肢中段，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其斩断！
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缩了回去。
红姐惊出一身冷汗，拼命加快速度，终于有惊无险地爬到了管道上，瘫在那里大口喘气。
林默也松了口气，正准备自己也爬上去。
突然，红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双手抱住了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瞬间失去了焦距，充满了混乱和痛苦。
“不……不要……阿杰……别去……”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显然是记忆侵蚀的副作用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猛烈爆发了。
“红姐！
清醒点！”
林默低喝道，试图唤醒她。
但红姐似乎陷入了某种幻觉，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隧道深处那低语声传来的方向，眼神变得空洞而……渴望？
“声音……是……是呼唤……它在叫我……”她喃喃着，竟然松开了一只手，似乎想要向着管道深处爬去！
“该死！”
林默脸色一变。
这低语声竟然能影响被记忆侵蚀过的人？
他来不及细想，一把抓住红姐的胳膊，将她死死按在管道上：“看着我！
那是幻觉！”
红姐挣扎着，力量出奇的大，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呼唤”、“解脱”之类的词语。
下方，失去了目标的“蛞�蜘蛛”们开始将注意力转向了通风管道，它们试图用节肢攀爬粗糙的管壁，虽然缓慢，但确实在向上移动。
前有失控的同伴，下有逼近的怪物。
林默眼神一冷，不再犹豫。
他抬起手，对着红姐的脸，不轻不重地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在隧道里回荡。
红姐猛地一颤，涣散的眼神聚焦了一瞬，有些茫然地看着林默。
“不想死就清醒过来！”
林默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抓紧管道，跟我走！”
或许是疼痛刺激，或许是林默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态度起到了作用，红姐眼中的混乱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和清明。
她不再胡言乱语，默默抓紧了管道的支架。
林默不再废话，率先沿着管道向前爬去。
管道内部空间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里面布满了灰尘和锈渣，但总好过在下面面对那些未知的怪物。
红姐紧随其后。
两人在黑暗中默默爬行，身后下方，那些“蛞蝓蜘蛛”的嘶鸣和节肢刮擦管道的声音渐渐远去。
但隧道深处那诡异的低语声，却仿佛始终在耳边萦绕，如同背景噪音，挥之不去。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似乎是一个出口。
林默加快速度，爬到出口处，小心地探出头观察。
外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铁检修站台，空间比隧道宽敞许多，地面上散落着工具和零件。
更重要的是，这里听不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低声祈祷了。
他率先跳下管道，然后协助状态不佳的红姐下来。
红姐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经基本恢复正常，她看着林默，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声道：“……谢谢。
又欠你一次。”
林默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刚才……听到那声音，有什么感觉？”
他问道，目光紧盯着红姐。
红姐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揉了揉依旧刺痛的额角：“说不清……就是觉得，那声音很……吸引人。
好像知道我心里最难受的地方，告诉我只要过去，就能忘记所有痛苦……阿杰的死，使用那破枪丢掉记忆的恐惧……好像都能解脱。”
她打了个寒颤，“太邪门了。”
林默沉默地点点头。
这低语声，似乎能放大并利用人心中的创伤和执念，尤其是对红姐这种精神受过创伤、记忆不完整的人，影响尤为剧烈。
这地方，比想象中还要诡异。
他抬起头，看向检修站台另一端，那里有一条向上的楼梯，似乎通往地铁站厅层。
根据红姐之前指的方向，穿过那个站厅，再走一段路，就能抵达一个相对安全的幸存者据点入口。
当前步数：377023步累计里程：291.8公里还差最后一点二公里。
希望就在前方。
但林默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隧道里的低语，新型的“蛞蝓蜘蛛”丧尸，以及红姐刚才异常的表现，都像一层阴霾，笼罩在这看似接近的安全之上。
他扶起疲惫不堪的红姐。
“走吧，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踏上通往站厅的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检修站里回荡。
就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不久，检修站台另一端，那片连接着传来低语声的隧道深处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隐约间，仿佛有一道惨白粘稠的痕迹，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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