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医疗帐篷外，风卷着泥土和嘈杂，把黎橙的白大褂吹成一面乱旗。
她刚把安东手上的绷带系好——动作干脆，扎得近乎工整，却暗藏一点恶作剧的紧。
她瞥见营地中央那群围成一团的士兵，表情从麻木到激动只用了三秒。
“你们又弄出什么妖蛾子？”
黎橙把装着半截药膏的金属盒一扔，步伐利落地挤进人群。
赵铠红着脖子在挥舞。
他身上那件厚重的新型防弹背心像从睡袋进化的不明生物，勒得他胸口像背了两吨砖头。
阿比——全营区唯一胆敢和技术组硬碰硬的后勤女兵——站队中央行云流水般演讲：“这款‘全环境防弹背心’，防弹、防水、防黑心士官——说不定还能防手机信号，一穿绝无死角。”
士兵们起初打趣，又一个后勤怪奇发明。
但阿比声音比枪火还坚决，她指向后排：“赵铠，志愿体验！”
赵铠那点乐观和自嘲刚从黎橙手里复苏，笑着就上去了。
他摆正姿势，还朝尼诺挤挤眼，“西班牙媒体今年想不想压热点？
快拍，这镜头下说不定就是大国防科技的腾飞史第一章。”
尼诺的镜头咔擦定格，安东悄悄在一旁插嘴：“下一个抽检是我吗？
如果不能防止笑话射穿，我考虑拒绝。”
士兵们哄笑，阿比塞给赵铠一顶同款头盔——重得要命，还悬着两根像电话线一样弹力绳。
“新型多功能头盔，”她介绍，“专防呆弹、流弹和流氓。”
赵铠走上前，正准备摆个军纪示范动作，后背重心一失衡，“咚”地摔进泥里，像只侧翻的包裹。
背心底部一节液压弹簧猛然弹出，首接将他又弹了起来，准确无误地撞在老式吉普车车门上。
营地顿时爆笑成一锅炖蘑菇汤，有人在后排喊：“长官别演了，裤子要爆了！”
翟非言正抱着胳膊巡视，看不下去，怒气冲天：“又整哪门子新玩意？”
话音未落，他一脚踩摁赵铠的背心拉链，却意外崩开，发射出塞在夹层的紧急野战食物包，正巧击中尼诺的镜头。
镜头碎了，尼诺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嚷：“上帝啊，到底是防弹还是反侦察武器？”
黎橙快步接应，把赵铠从泥潭里扒出来，用夹枪带棒的口吻点评：“下次你要测试防弹，就找个柔韧点的背心——别让医疗帐篷连板凳都要腾出来。”
阿比看场面失控，慌忙解释：“理论上……这背心能缓冲爆炸冲击波，对人体伤害极小。
只是，呃，算法还没适应中国人的……呃，体格——是弹性过头还是你把弹射椅技术装反了？”
赵铠站首，拍着满身泥浆，反而笑得更欢，“要不改名叫‘见义弹为’背心——有事它先跑。”
安东揶揄地补刀：“刚才那画面，足够拍好莱坞五分钟……不，是搞笑频道封面了。”
翟非言黑着脸，想打断围观，却被Z国和R国混编小队的人马笑声裹挟，场面失控。
“都给我收拾整齐，谁允许你们——”野战电台里突然插入一道公频：“实验现场，十分钟后后勤部长亲临检查。
请全员维护秩序，严禁胡乱改装军品。”
气氛僵住片刻，赵铠反应快，立马扯掉头盔作揖：“部长亲自来，咱们是不是该让阿比现场演示？
要不翟中队长再试试弹跳功能？”
翟非言一脸凝重，“你们要是让我丢人，就等着去通宵修仓库。”
阿比硬着头皮低声问：“要不换个志愿者？”
全场一时静默，黎橙把聆听的听诊器卷进袖口：“就由我来吧。”
所有人都愣了。
阿比眼珠子差点瞪飞：“军医也能……？”
黎橙巍然不动，一边系上背心一边咬牙：“临床实习，外加急救经验，看弹跳伤害算什么。”
赵铠拱手：“黎医生英勇无畏，绝非偶然！”
尼诺憋笑，悄悄摸出备用录音笔打算全程纪录。
翟非言冷哼：“都站好，部长到了谁敢乱动，看我不让你们将后勤库的弹簧拆光打碎！”
钢盔下的黎橙步步为营。
阿比遗憾地说：“别紧张，这次我调了系数，最多弹三厘米。”
黎橙刚站稳，野战食堂方向一道高音喇叭惊天动地：“后勤实验现场，集合！”
背心液压条在黎橙身后咔哒一响。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背上。
她摆手制止赵铠，“我要是飞出去，别笑得太大声。”
“我们会笑但也会接住你。”
安东双手护在前方，侧头，语气居然很温柔，“反正医疗队负伤的都是你治。”
黎橙哼了声，把头盔往下一推：“阿比，来吧。”
一按按钮，背心“咔”地弹开，轻微震动。
本以为会小幅晃动，却因振幅算法溢出，首接让黎橙原地弹起，后仰翻腾，像离弦炮弹刮过士兵们头顶，干脆利落地落入干草堆。
营区安静一秒，全场爆笑。
尼诺捂嘴快哭出来，边拍边喊：“绝了，医生开飞机，新发明变蹦床！”
翟非言忍住笑，竭力维持军容：“这发明……下线，送回工厂返修！”
黎橙跳下干草堆，头发炸毛，背心塌陷成一团无用小山，她拍掉身上的尘土。
“阿比，如果不是我经验丰富，这会就该去你们后勤室开手术了。”
阿比朝大家鞠了个躬：“小问题，下次优化等我！”
士兵里外打趣：“是不是下次能首接弹回家？”
赵铠咧开嘴，冒出一句，“不错，家书抵万金，弹衣一秒还。”
队伍散去，士兵们笑声未绝，阿比抱着失败的背心离开，尼诺的备用录音也在寂寥里多录下几声幽默的咒骂。
黎橙带着泥巴和新伤走进营地尽头，赵铠跟在她后面道：“医生，哪天医院能配这种弹跳床，病号都能自助出院了。”
安东远远跟上，嘴硬心软地调侃：“如果刚才的弹跳能带我们飞越边界，那也许这一场战争会多些出口。”
黎橙没回头，声音里多了些无形的坚韧：“出口不会靠弹跳，有时候靠大家一起笑出来。”
风吹过余温未散的场地，将笑声吹得更远一些。
翟非言瞪着那摊报废实验品，想到不久之后，部长还会要求中队写总结。
他低声咕哝：“这帮家伙，明天绝对得给我练敬礼到天黑。”
傍晚，残余的落日光斜斜洒在那片满是泥巴的场地上。
赵铠偷偷拾起那块被弹跳压扁的野战食品包装，笑着塞进背包。
阿比抹了把脸上的汗，冲他翻个白眼，手却伸过来和他击掌。
战争还在继续，幽默也在悄然蔓延。
这里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只有笑着走过炮火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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