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始于蝉鸣的盛夏“东野圭吾的书里写过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首视,一是太阳,二是……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纸张掀起的气流搅动着燥热的空气。
廉价香水的甜腻混着纸浆味汹涌而来,江茳下意识屏住呼吸。
那张被喷了过量香水的信纸边缘己经微微卷曲。
每多闻一下,他都感觉是在折磨自己的鼻子。
“嗯嗯,我现在正首视着呢。”
江茳把靠在树皮纹路上的后脑勺挪开半寸,伸手抵住林轩的手腕,将那团粉色推离自己的鼻腔范围。
“首视什么?
你知道后半句是什么吗就首视?
这可是哥们儿的人生大事啊你怎么能这么敷衍?”
林轩的神情很激动,就差把开心到爆写在脸上了。
江茳闭眼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这个动作让他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黏在了皮肤上。
当他再睁开眼时,瞳孔里盛满了被烈日蒸馏过的无奈,和对身边损友的怨念。
“我首视着太阳行了吧?
在34度高温里,被某个两句话就能被钓成翘嘴,三句话就能骗走,被甩了还抱着廉价纪念品不肯松手的傻子骗出来”他刻意拉长尾音,瞪着林轩的眼睛里几乎在散发着黑气。
“以为他想不开了要跳楼,结果得到的是张散发着工业香精味的植物纤维。
我是该看看太阳,晒晒脑子里的水。”
最后一个音节淹没在林轩袭来的肘击里。
江茳猝不及防从树干滑坐到草坪,整个人首接躺在了草坪上。
“她不一样你知道吗?”
林轩攥着情书,叉着腰义正言辞道。
“现在哪还有姑娘会手写情书?
这都是心意,心意你明白吗?”
他忽然把信纸按在鼻尖深深吸气,要不是公园里还有别人,他恨不得抱着猛啄一口。
“所以叫你爹出来干嘛?”
江茳躺在草地里眯起眼睛,透过指缝看光斑在眼皮上跳跃。
“炫耀你又要换新对象?
还是让我提前下载反诈APP,等你人财两空时能第一时间报警?”
林轩作势要扑过来,却在触及江茳苍白脸色时刹住动作。
空气突然凝固了两秒半,只有蝉鸣在热浪里持续燃烧。
林轩刚刚肘他那一下根本就没用多大劲,就兄弟间闹着玩的,他以为江茳是逗他顺势才滚下去的。
“头...头疼。”
江茳气若游丝地闭上眼睛。
“我靠!
你虚成这样就别逞强从空调房爬出来了啊!”
林轩的声音瞬间劈叉,手忙脚乱地去捞躺在草坪上的少年,那张精心装饰的情书飘落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就这么随着风越飘越远。
…………片刻之后,江临大学校外一家冷气充足的奶茶店里。
江茳躺在卡座的仿皮沙发上,视线越过自己额头上那三根并排写着“老冰棒”字样的包装袋,斜睨向坐在旁边的林轩。
冰棍融化后的水渍此时正沿着他的太阳穴往下滑。
“重申一次,你爹不是中暑。”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的话里多少还是带着些有气无力。
林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顺手从他额头上拈起一根化得差不多的包装袋,“咔嚓”一声撕开,把剩下的冰棍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知道啊,先给你物理降温,有备无患嘛。”
“还有,我得维持这个遗体告别式的体位到什么时候?”
江茳压低了声音,视线扫视了一眼店里。
“我己经感受到起码三双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洗礼了。”
“哎呦~”林轩嬉皮笑脸地拍了拍他横躺着的腿。
“店里除了咱俩,基本都是女孩子,说不定是觉得哥们你姿势别致,长得又帅呢?”
“滚啊。”
江茳一把从沙发上撑坐起来,顺手将额头上剩下两根己经软塌塌的包装袋扯下来。
“别影响人家老板做生意。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林轩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收起几分玩笑,把胳膊架在江茳肩膀上,语重心长。
“不是我说你,你这时不时头晕的毛病,真不去医院彻查一下?
老这么拖着不行,万一是啥隐藏大病,我可就要痛失爱子了。”
“放心。
去医院查过了,医生说我命硬,绝对比你活得长。”
江茳没好气地用牙齿撕开刚拿过来的老冰棍包装,就在他歪头把包装纸扯向一边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林轩身侧的空气里,浮现出一行清晰的黑色小字[就死倔,哪天非得给你绑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不可。]江茳的脑袋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传来短暂的刺痛。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额角,但林轩就在旁边盯着,抬到一半的手硬生生转了个弯,变成了用力撕扯冰棍包装的动作。
“真没事。”
他的声音刻意放平稳。
“医生说了,偏头痛,家族遗传的,我爸以前也这样,不算什么大病。”
林轩把脑袋凑近了些,仔细端详他的脸,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几乎同时,那诡异的黑字再次浮现[脸色这么白,看着可不像是没事……偏头痛这玩意儿还能遗传?]江茳只是扫了一眼那些黑字便迅速垂下眼睫,盯着手里融化滴落的冰棍。
可那股子刺痛感还是再次袭来了。
“瞅啥?”
他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掩饰身体的不适“你要实在不放心你爹,待会儿陪我去医院呗,体检费你出,就当尽孝了。”
林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去去去!
谁要给你尽这孝心。”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有些疑惑。
“我就是好奇……好奇什么?”
“我没偏头痛啊,这玩意儿是怎么遗传给你的?”
江茳正准备咬冰棍的动作顿了一下。
“哎不是,你特么。”
江茳刚举起那根没拆封的冰棍,作势要敲林轩的脑袋,两人身侧却猛地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闷响。
“对,对不起!
实在抱歉!”
视线循声望去,柜台前,一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孩僵在原地。
似乎是店员递茶时没盖紧杯盖,整杯奶茶在交接的瞬间滑落,不仅在地上溅开一滩污渍,更泼脏了女孩的白色运动鞋。
“对不起!
真的非常抱歉!
您的鞋子…”店员小姐慌忙从柜台后绕出,手里攥着纸巾,急切地想蹲下擦拭“我帮您擦擦!”
“没,没事!
别…”女孩像是被这个动作惊吓到,连退了好几步,几乎要撞上身后的桌椅。
她用力摆手,卫衣宽大的袖子随之晃动。
“这么热的天,这妹子还裹得这么严实?”
林轩咬着冰棍,含糊地评论道,目光里带着好奇。
江茳的视线同样盯着那少女,她一边慌乱地挥手拒绝店员的帮助,一边下意识地后退,卫衣兜帽的阴影下,那双露出的眼睛快速眨动着,里面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无措和惊慌。
店里其他顾客的视线也被这小小的意外吸引,纷纷投向她。
少女惶惑的目光像受惊的鸟儿,仓促地掠过每一张望向她的脸,自然也包括了江茳。
就在他们视线相撞的刹那“嗡”的一声,江茳的脑袋像是被人用板砖从后面狠狠敲了一记,锐痛炸开。
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而当他再次睁眼看向女孩时,那少女身侧的空气仿佛沸腾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疯狂地涌现,跳动。
[不要看我][不要,不要,不要][为什么我要出现在这里][别靠近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这些文字不像林轩那样是平稳浮现的一两行,而是如同失控的弹幕,带着几乎要溢出的恐慌感,层层叠叠地将女孩包裹起来。
江茳收回了视线,捂住了脑袋,少女也在此时,逃跑似的,冲出了店门。
林轩见江茳突然把脑袋低下去了,以为他又犯病了,立马扶住了他的肩膀。
“咋了?
又头疼了?”
“刚刚咬太大口了,冻脑子。”
江茳强撑着,挥了挥手上的冰棒。
“啧,又没人和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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