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睿二十三年,春三月,上巳节,吉日。
幽州府城也比往日都喧闹几分,大街上人群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可以看到不少外邦服饰的商人和游客在街上游走。
尤其是北蛮服饰的人好像也比往年多了些。
南边的七里长街更是张灯结彩、入目皆红,宛若横穿长街的一条红色长河。
街头至街尾的树上皆挂满红绸,街里邻坊的门上都贴上了囍字,门两边也都挂上了红灯笼。
路两边还围满了前来凑热闹的百姓,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透过其间三言两语的交谈可知今天这对新婚夫妻大家都不陌生,众人都对这对新人抱以最诚挚的祝福。
幽州有个说法,在上巳日这天成婚的新婚夫妻会像春天一样生机勃勃、幸福美满。
许知言和王执砚选择了在这一天成婚,就是想图个好愿景。
许知言是从七里长街这一头的济世医馆出嫁到另一头的王家的。
街头嫁到街尾,她这算是嫁得很近了吧。
不过也不好说。
毕竟非要追究的话,她可是跨越了几千年的时空来到这里嫁给王执砚的。
被新郎抱着下喜轿时,许知言没忍住分神在心中调侃了一番。
王执砚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怀中新娘走神了。
她居然走神,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居然还走神?
哼,今晚就要她好看。
想着便狠狠使劲捏了捏许知言的腿窝。
很大力,大到可能连一块新鲜嫩豆腐都捏不碎。
“阿言在这种时候竟然敢走神,看来为夫今晚势必要重振夫纲了!!”
小声贴在许知言耳边嘟囔了这么一句,抱着人抬脚跨过了火盆。
此后两人过往与未来的一切不详与妖魔鬼怪,便都叫这火焰焚烧殆尽。
迎接二人的从此都是蓬勃、美好与新生。
跨火盆这个流程王执砚本来是想作罢的。
因为跨火盆有个说法是要驱除女子身上的污秽,他打心底是不认同这种说法的。
污秽一说本就是世人对女子的偏见。
要他说,大家都是娘胎里出来的,吃的喝的也都是五谷杂粮。
如何却偏说女子身上就比男子多了些污秽呢?
他反倒是觉得男子才有满心污秽要除。
毕竟面对着头顶凤冠、身着霞帔,红粉敷面、朱砂点唇的心爱女子。
谁能按捺得住心头那欲要亵渎的心思呢?
若能按捺得住,他今晚都算不得一个男人了!
许知言对跨火盆倒是有不同的见解。
去年下半年她与王执砚外出做游医,接二连三遭遇不顺,真的像水逆了。
虽最后都逢凶化吉,但他们最终还是改变计划提前返回了幽州。
加之她都穿越了,很多东西还真不好说。
但不论有无,火乃至阳之物,便叫这火焰烧尽一切不祥与晦气吧!
况且火充满蓬勃之势,可趋吉避凶又寓意兴旺,跨它一跨倒也无妨。
不过嘛,不能她一个人来。
夫妻一体,今日这般倒是刚好。
在众亲朋的欢呼雀跃中,拜天地,入洞房。
画面来到婚房。
在友人、小孩和男傧相们的起哄声中,王执砚接过喜秤缓步走向许知言。
他突然有些紧张,欢喜之余又有些不悦。
转头扫一圈紧紧围在周边的人,为什么这些人也能看到自己的新娘。
这么想着,他便换了个方位站定,而后俯身。
如此盖头掀起,自己便是第一个看见的人了。
喜秤撩着盖头缓缓掀起,许知言的眼前也变亮起来。
映入眸中的是王执砚近得不能再近的俊脸。
他红袍似火,一双狗狗眼微微轻颤,满眼惊艳。
这一刻周围起伏的调侃与惊叹好似都被消声了。
二人眼中再无旁人,唯有彼此。
首到喜娘出声提醒二人,该饮合卺酒了,他们才又各自回神。
眼神一闪,垂眸看向别处,又忍不住都再度抬眼。
这一对视,两人的脸好似被火灼烧了一般迅速炽热起来,但谁都再未移开目光。
喜娘见二人眼睛片刻不离彼此,无奈只能自觉将合卺酒递到他们同步伸出的手上。
手臂相互交缠,对视间情愫涌动,任谁都能品出其间浓稠的甜蜜。
“今朝合卺,缔结良缘。
夫妻一体,琴瑟和鸣。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两心相许,至死不渝。”
一饮尽,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尽情长。
而后,都没来得及反应,王执砚就被簇拥着出了婚房,去往前厅宴宾客了。
房间里完全安静了下来。
许知言是不习惯用侍女的,但考虑到今天流程繁琐又累极,王执砚还是给她临时借来了两个好友家的侍女伺候她卸钗易服。
案上摆了好些样式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简单食用了些便去沐浴洗漱了。
首到一切搞定重新坐在床边,许知言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穿越三年,她居然和一个古代男子结婚了。
今天的一切如梦似幻。
可当她抬手抚在胸口,感知到剧烈而有力的心跳,又是如此的真实。
婚姻不是她人生的必选项。
她的态度是遇到了合适的就试试,若是遇不到就不强求。
而在和王执砚相处之后,她觉得来此一遭,与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也不算太坏。
谁能拒绝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狗狗眼阳光大男孩呢?
至于往后他们是否会变心,并不是当下要考虑的事。
今朝有酒今朝醉,遇见了又觉得还不错,就试试吧。
况且说实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女子要和离可能比后世还要容易些。
毕竟后世的离婚冷静期真的让人想想就更加不敢轻易结婚了。
*前厅酒阑宾散,笑语声渐歇,王执砚被人搀扶着回来了。
其他人没有进来,王执砚自己醉醺醺地推门而入。
门一合上,他没有马上过来,而是伏在门上静了片刻。
确定门外的人都走远了之后,他才转身。
此时他眼神清明,又哪还有什么醉态。
朝着床榻轻轻走去,发现许知言正懒懒地半躺在床上。
倒是没有睡着,而是一脸兴味地翻阅着一本书。
见她看得认真,他难得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快速跑到浴房。
没办法,要是和他夫人对视上,他不能确定是否还有毅力劝说自己脱身去洗漱。
不多久,身着红色中衣的王执砚回来了。
他先是到案上拿好提前准备好的剪刀,而后才缓步走向床榻之人。
书己经搁置在一边了,光看封面倒瞧不出是什么书。
许知言眼上蒙着一方丝帕,好似睡着了。
可当王执砚拿起丝帕,却又发现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笑意在她脸上骤然绽放。
他像是被精魅蛊惑了,低头,终于吻上了她的红唇。
之前他只敢亲吻她的额头,生怕近一步都是对她的冒犯。
毕竟从前他们还未成婚,可是今后便不同了,他是她的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克制住自己离开了她的红唇,而后不敢看她。
只慌乱而小心地执起她一缕青丝,用剪刀剪断,又剪了自己一缕。
再用红绳紧紧缠绕着它们。
神情与动作都虔诚而专注。
可那一圈圈的没完没了,好似要捆的不是青丝,而是两个人。
恨不能令其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分离不开。
“阿言,真好,此后每年上巳日,都是你我的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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