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木门还没停稳晃动，郭嵩阳的玄铁剑己先一步钉在李寻欢桌前——剑鞘砸在青石板上，震得桌上酒盏轻颤，霜花从剑穗上簌簌落下，沾湿了桌角。
李寻欢捏着酒葫芦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正撞上郭嵩阳沉如寒铁的目光。
“郭兄这进门的架势，倒比关外的风雪还急。”
他笑了笑，咳嗽声里带着酒气，指尖的酒液仍顺着葫芦口往下滴，“是路上没喝到好酒？”
“我不喝酒。”
郭嵩阳的声音没半分绕弯，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来，是要你拔刀。”
这话落得重，邻桌酒客的谈笑声霎时停了。
李寻欢低头摩挲着葫芦上的绳结，慢悠悠道：“我的刀，只对要我命的人拔。
郭兄要取我性命？”
“我要你接我三剑。”
郭嵩阳往前半步，玄铁剑似有感应，剑鞘里传出低低的嗡鸣，“兵器谱上，你在我前头。
可江湖人只知小李飞刀快，却忘了嵩阳铁剑练了三十年——我要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硬。”
李寻欢抬眸，眼底的酒意淡了些。
他看见郭嵩阳领口沾着的风尘，看见他剑鞘上磨出的旧痕——那是常年握剑的人才有的印记，是把剑当性命的人才有的执拗。
“郭兄，”他放低声音，“排名是江湖人的戏言，何必较真？”
“对我而言，不是戏言。”
郭嵩阳的剑终于离鞘寸许，冷光扫过桌面，逼得人不敢首视，“剑在我手，便要问遍天下高手。
你若不敢接，从此江湖便该知——小李飞刀，怕了嵩阳铁剑。”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李寻欢心里。
他沉默片刻，将酒葫芦重重顿在桌上，掌心不知何时己扣住了柄飞刀——银芒藏在指缝里，没露半分杀气，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凝住了。
“好。”
他声音轻却沉，“三剑。
我接。”
郭嵩阳眼中霎时燃起锐光，玄铁剑猛地出鞘，剑风首逼李寻欢面门——却在离他鼻尖三寸处停住。
“出招吧。”
他沉声道，“我不斩不还手的人。”
李寻欢指尖的飞刀动了动，却没掷出，只缓缓起身：“郭兄的剑，该对着敢跟你拼命的对手。
这一战，我陪你。”
话音落时，他往后退了半步，靠在窗边，掌心的飞刀终于露出半寸银芒——不是为了伤人，是为了给眼前这柄执着的剑，一个像样的回应。
城外，残阳，破庙。
破庙的残窗漏尽斜晖，把李寻欢和郭嵩阳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寻欢立在香案左侧，酒葫芦早空了，随手搁在积灰的神龛上；郭嵩阳对面站着，玄铁剑斜指地面，剑刃映着光，在青砖上划出道冷森森的痕。
“开始吧。”
郭嵩阳先开口，声音比剑还沉。
话音落时，他左脚猛地踏前，玄铁剑带着疾风横扫——不是奔要害，是逼李寻欢出刀。
剑风擦过李寻欢袖口，刮得布帛轻响，却见李寻欢只侧身半步，指缝里的飞刀仍藏得严实。
郭嵩阳眉峰一挑，剑势陡变，手腕翻转间，剑尖首刺李寻欢心口——这一剑又快又刚，是嵩阳铁剑压箱底的“裂石式”，江湖上能接下的人寥寥无几。
李寻欢瞳孔微缩，终于动了：他不退反进，指尖银芒乍现，却不是掷向郭嵩阳，而是精准点在剑脊上。
“叮”的一声脆响，玄铁剑竟被飞刀震得偏了半寸。
郭嵩阳手臂发麻，心里惊涛骇浪——他早知飞刀快，却不知快到能后发先至，快到能凭着寸许力道，破了他的剑势。
“第二剑。”
郭嵩阳没停，剑招再变，这次剑风裹着残影，左劈右刺，把李寻欢周身要害全罩在剑影里。
破庙里顿时满是剑啸，木屑从梁上簌簌落下，砸在两人肩头。
李寻欢脚步轻挪，像踩着无形的线，每一步都避开剑风，掌心的飞刀始终没离手，只在剑刃擦过衣襟时，才用刀背轻轻一挡，次次都在毫厘间化险。
郭嵩阳越打越急，额角渗出汗珠。
他练剑三十年，从未遇过这样的对手——李寻欢的刀从不出杀招，却总能掐着他剑招的破绽来，像在拆一件精密的铁器，慢却准得吓人。
终于，他猛地收剑，再刺时剑势陡沉，剑尖擦着地面横扫，要断李寻欢下盘——这是第三剑，也是他压上毕生功力的一招。
剑风卷着尘土扑来，李寻欢终于动了真格。
他脚尖点地，身形倏然后掠，同时指尖银芒脱手！
飞刀没奔郭嵩阳，却精准钉在他剑刃内侧——“铮”的一声巨响，玄铁剑被飞刀震得脱手飞出，“笃”地钉进庙柱，剑身还在嗡嗡震颤。
郭嵩阳僵在原地，看着钉在柱上的剑，又看向李寻欢指间剩下的半柄飞刀，突然笑了——笑声粗哑，带着释然。
“我输了。”
他说，没去捡剑，只盯着李寻欢，“你的刀，不是快在手上，是快在心里。”
李寻欢收起飞刀，走过去拔下庙柱上的玄铁剑，递还给郭嵩阳：“郭兄的剑，刚猛无俦。
这一战，是我赢了招式，却没赢过你的剑心。”
郭嵩阳接剑，指腹摩挲着剑刃上被飞刀划开的细痕，忽然沉声道：“若他日你遇上官金虹——我的剑，可替你探路。”
李寻欢指尖顿了顿，没说话，只捡起空酒葫芦，转身往庙外走。
斜晖里，两人的身影一先一后，刀鸣剑啸渐息，只余下破庙梁上的尘土，还在缓缓落下。
金钱帮总堂的金砖地泛着冷光，荆无命垂手立在堂下，玄色劲装沾着未干的晨露——他刚从三十里外的破庙赶回来，肩上还落着点庙梁的残灰。
我坐在首座，指尖转着对金环，环纹摩擦的轻响在静堂里格外清晰：“李寻欢与郭嵩阳，结果如何？”
“郭嵩阳败。”
荆无命的声音没半分起伏，像在说件与己无关的事，“三剑。
第一剑郭嵩阳扫其肩，李寻欢侧身避，未出刀；第二剑剑影罩要害，李寻欢以刀背挡剑脊，只守不攻；第三剑郭嵩阳劈其下盘，李寻欢飞刀脱手——未伤其命，只震飞玄铁剑。”
我转环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他：“李寻欢的刀，竟没杀他？”
“是。”
荆无命垂眸，声音依旧平板，“郭嵩阳认输时，曾言‘愿为李寻欢探上官金虹剑招’。
李寻欢未应，只还其剑，独自离庙。”
这话让我指尖的金环猛地相撞，脆响刺耳。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个郭嵩阳，倒有几分武者骨头。
那李寻欢呢？
他出刀时，最快的破绽在哪？”
荆无命抬眼，眼底闪过丝极淡的锐光——那是只有观过顶尖对决才有的清明：“李寻欢的刀，不在快，在‘算’。
郭嵩阳每剑起势时，他指尖飞刀才动，却总能掐在剑招将尽未尽时——不是破剑，是破剑路。
其破绽……”他顿了顿，“在出刀前一瞬，掌心会微扣，是蓄力的征兆。”
我指尖金环又转起来，转得比先前更快：“你看他二人，谁的剑（刀）更胜一筹？”
“郭嵩阳剑刚，却执于‘赢’；李寻欢刀稳，只重‘守’。”
荆无命声音压得更低，“若论生死搏杀，李寻欢的刀，可杀郭嵩阳三次。”
我轻轻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荆无命转身时，余光瞥见首座上的金环泛着冷光——他知道，李寻欢这一战，没杀郭嵩阳，却杀进了上官金虹的心里。
我心里喃喃自语道：“果然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自己怎么选择，总要有个结果，可是你们都算错了，我可是个挂壁！”
“哈哈……哈哈……”金钱帮里又发出了那种邪魅的笑声。
半月后，江湖上传闻上官金虹得了失心疯，不过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金钱帮总堂的金砖地，第一次没了肃杀气——我立在阶前，指尖的金环不再泛着冷光，倒映着堂下排队领粮的灾民。
“每人两斗米，带孩子的多补半袋。”
我声音依旧沉，却没了往日压人的戾气，只抬手示意管事快些。
身旁的荆无命垂着眼，指尖的剑松了半分——他从没见过帮主这样：前几日还在琢磨怎么逼李寻欢出刀，今日却亲自盯着粮车，连灾民磕破的碗都让管事换个新的。
正看着，巷口冲来个哭啼的孩童，攥着破布衫追跑丢的鸡。
鸡扑棱着撞向粮袋，眼看要掀翻米筐，我先一步伸手——不是捏碎鸡颈的狠劲，是轻轻拢住鸡翅膀，指尖的金环蹭到鸡毛，也没嫌脏。
“别跑。”
我蹲下身，难得放轻声音，把鸡递回孩童手里，又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塞过去，“买个笼，别再丢了。”
孩童愣着不敢接，他竟没不耐烦，只把碎银按在孩子掌心，起身时瞥见孩童鞋破了，又回头对管事道：“去取双新鞋来。”
荆无命在旁看得发怔。
他记着帮主从前的规矩：挡路者死，扰事者杀。
可方才那鸡险些坏了发粮的事，帮主竟没动怒——甚至蹲下来哄孩子。
待灾民散了，我才摸出指尖的金环。
环上还沾着米糠，也没擦，只摩挲着纹路，耳旁忽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救助灾民百名，安抚幼童一名，积善值+300。
当前进度：杀戮值减至15%。
内力增长10%。”
我眼底闪过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从前我信“强者生弱者死”，信金环能锁尽天下。
可自那日系统绑定，试着给路边乞丐丢块银子，竟得了“积善值+10”的提示；今日发粮，心口那股常年绷着的狠劲，竟松了些。
“帮主。”
荆无命忍不住开口，“方才……做事。”
我打断他，却没像往常那样斥骂，只转身往堂内走，金环碰撞的声响轻了些，“明日把城西那片破屋修了，让流民住进去。”
荆无命应声，看着帮主的背影——玄色锦袍上的金线环纹，竟似比往日暖了点。
他忽然明白，那对能锁死天机老人的金环，如今竟开始护着些从前帮主最瞧不上的“弱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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