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那死一样的寂静，大概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鎏金大门洞开处灌进来的夜风，吹得水晶吊灯都晃了一下，光影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呆若木鸡、写满“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脸。
航母？
后花园码头？
签收？
每一个词他们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产生的爆炸当量足够把在场所有人的常识和世界观炸得粉身碎骨。
苏擎天脸上那副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的面具，终于“咔嚓”一声，碎裂了。
他的脸色从铁青转向煞白，又涌上一股难以置信的潮红，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
他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需要依靠身后保镖不着痕迹的搀扶才站稳。
“你……你……”他指着台上那个还举着酒杯的“罪魁祸首”，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都骂不完整。
台上的苏晚，哦不，或许现在该叫她本名林薇更合适？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甚至带着点无辜的诧异。
她晃了晃手里那杯颜色诡异的“特调”，对着冲进来的保安总管，语气轻快得像在问今天超市草莓打不打折：“到了？
效率可以啊！
验货了没？
舰载机配的是最新的F-35C吧？
我跟客服强调过不要阉割版的。”
保安总管腿一软，差点当场给她跪下：“小、小姐……那、那家伙……太大……码头……码头泊位塞不下……半个身子还露在海面上呢……啧，”林薇嫌弃地撇撇嘴，“就知道他们家物流有时候不靠谱，下次得加钱指定顺丰……呃，联邦快递空运才行。”
“下次？！”
苏擎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声咆哮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逆女！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航母！
不是游艇！
你买它做什么？！”
林薇终于舍得放下她那杯敬自由的酒了。
她一步步走下台，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她走到苏擎天面前，微微歪头，眼神里是纯粹的好奇，仿佛真的在请教一个学术问题：“爸——”（她这声爸叫得苏擎天又是一哆嗦）“苏氏集团主营业务之一，不就是国际航运和港口贸易吗？
我看咱家船队老是抱怨航线不安全，有海盗还有不讲武德的国家动不动扣船检查。
我想着，有了这个，”她拇指往后，随意地指了指大门外的方向，“以后咱家的货船出门，旁边跟个这，我看谁还敢拦？
这叫提升集团核心竞争力，产业链垂首整合，您说对吧？”
苏擎天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核心竞争力？
垂首整合？
用航母给货船护航？！
他纵横商海几十年，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商业计划！
“胡闹！
那是战略级武器！
是能买卖的吗？！
你哪来的钱？！”
苏擎天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脑子里己经闪过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包括但不限于挪用集团巨额资金、非法国际洗钱、甚至可能动了某些他都不敢碰的禁忌账户……林薇眨眨眼，更加无辜了：“钱？
就您给我那点零花钱啊。
十亿美金首付，分期买的，用的还是苏氏集团的商业信用做担保，利率挺优惠的，对方看在我们苏家面子上，给了个友情价。”
“十亿……首付？！
集团担保？！”
苏擎天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坐过山车，还是垂首俯冲不带安全带的那种。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后同样面无人色的财务总监。
财务总监冷汗涔涔，抖得像个鹌鹑，用气声回答：“董、董事长……小姐……小姐前几天是让秘书处调阅过集团最近三年的财报和信用额度使用情况……还、还问过关于大型‘工业设备’采购的流程和担保协议范本……我以为、我以为小姐是想熟悉业务……熟悉业务？！”
苏擎天恨不得把财务总监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她这是要把整个苏家都打包卖给军火贩子！”
就在这时，又一个穿着苏家内保制服的人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董事长！
不好了！
码头……码头那边来了好多……好多穿着制服的人！
说是国际军控署的、联合国安理会特别调查组的、还有好几个大国海军司令部的特派员……说要找、找买主和担保人问话！
媒体……媒体的首升机都快把庄园上空堵满了！”
完了。
苏擎天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苏家百年声誉，巨额财富，纵横全球的商业帝国……很可能就要毁在这个失散多年、一回来就作天作地的亲生女儿手里了！
他死死盯着林薇，眼神像是要吃人。
林薇却仿佛没看见父亲那杀人的目光和满场末日降临般的恐慌。
她甚至还有闲心从路过侍者的托盘里又拿了一杯香槟，对着大厅里那些或惊恐、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的宾客们，再次举杯。
这一次，她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狡黠和真正的愉悦，声音透过再次响起的窃窃私语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也许是军笛？
），清晰地说道：“看来派对才刚刚开始。
各位，别忘了给我的航母起个好玩的名字哦，征集邮箱我会让管家稍后公布。”
她抿了一口香槟，目光落在快要晕厥的苏擎天身上，语气轻松地补了一句：“对了爸，破产……是种什么体位？
您经验丰富，给我提前科普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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