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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太痛了！
深入骨髓，灼烧神魂的痛！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江河，蛮横地冲刷着柳长生的脑海。
记忆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一张清纯无辜的脸上。
那是青石山柳家寨“小仙女”柳瑶，亲手为“他”端来一碗温热的鸡汤，嗓音甜糯，满是关切。
原主满心欢喜，一饮而尽。
下一刻，体内潜伏的慢性毒蛊瞬间引爆，脏腑衰败，气血崩溃，神魂在无边痛苦中消融。
死不瞑目。
好一碗送人上路的断魂汤。
柳长生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像有火在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柳长生穿越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是柳家寨人尽皆知的头号“舔狗”。
父母在兽潮中双双战死，留下的不菲家产，在达到二转，继承遗产后，短短一年间被他流水般挥霍，只为博取那位“小仙女”柳瑶一笑。
可笑至极。
柳瑶转手就将那些丹药、蛊虫、元石，悉数包装成自己的“心意”，赠予了半年前才加入山寨的混血墨人——墨凡。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柳长生扶着冰冷的床沿，挣扎着坐起身，忍不住怒骂。
话音刚落，一股更猛烈的剧痛自空窍炸开，残余的毒素如同千万只蚂蚁，疯狂啃噬着他的血肉经脉。
这具身体己是风中残烛，再拖延片刻，便是蛊仙也救不回来。
就在柳长生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时，他灵魂深处，一道与生俱来的神秘烙印，悄然亮起。
解杀道痕。
这是他身为穿越者，唯一携带的福利，天外道痕。
柳长生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心中默念。
“解杀！”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清凉感自神魂深处涌出，瞬间流遍西肢百骸。
那些盘踞在他五脏六腑中，如跗骨之蛆的阴毒道痕，在这股清凉感面前，就像阳光下的积雪，被迅速解析、分解，最后彻底湮灭。
前后不过十个呼吸。
那股足以让壮汉痛不欲生的剧痛，烟消云散。
柳长生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腥臭味的浊气，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终于没有性命威胁。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苍白，瘦弱，但很干净。
“这金手指，有点意思。”
柳长生低声自语，随即开始飞速盘点这份被败得差不多的“遗产”。
这间木屋家徒西壁，空气中弥漫着廉价草药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他摸索着掀开床板，在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找到了原主最后的家当。
元石两万五千枚。
一枚元石足够普通人家一个月开销。
但对蛊师而言，这点钱，也就够买一两只普通的一转蛊虫。
元石旁边，还有一个破旧的木盒。
打开盒子，没有蛊虫，没有丹药，只有一沓被仔细压平的纸张。
借据。
每一张都用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柳瑶“借走”的财物，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
“暂借一转铁皮蛊一只，用于防身。”
“暂借元石五百枚，为墨凡哥哥购置疗伤丹药。”
“暂借三叶草蛊一只，瑶儿感激不尽。”
柳长生一张张翻看着。
原主记忆中，后期柳瑶一句“长生哥哥，我们之间还用写这个吗？
太伤感情了”，就让那个蠢货彻底沦陷，变成智障，从此再也不收柳瑶主动递来的借据。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焯，送我这么个烂摊子，经过我同意了吗？”
柳长生将那沓借据整齐地叠好，小心地揣入怀中。
它们不再是痴情的证明，而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刀锋正对准那朵盛开的白莲。
自己可不是那个任人玩弄的蠢货。
“如今，攻守异形了！”
就在这时，木屋的薄墙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充满了兴奋与谄媚。
“快去看！
演武场上墨凡猎杀来了三头豪猪！
不愧是甲等资质的天才！”
“何止啊！
我听说柳瑶妹妹把自己新得的一只铁皮蛊都送给墨凡大哥了，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铁皮蛊？
那不是柳长生那个傻子前几天刚买的吗？
啧啧，他送给柳瑶的东西，怕是都变成墨凡大哥的修行资粮了吧？
真是个活菩萨！”
伴随着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脚步声渐渐远去。
演武场。
柳长生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
柳长生循着声音，穿过条尘土飞扬的土路。
他脚步虚浮，脸色因刚刚解毒而显得异常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完美复刻了一个失魂落魄、被榨干了精气神的痴情种形象。
沿途的族人看到他，纷纷露出鄙夷和嘲弄。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刚从他身边走过，就立刻朝地上“呸”地吐了口浓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见。
“晦气！”
这汉子叫柳大牛，原主记忆里，他家盖房子时缺钱，原主还曾慷慨解囊借过他三百元石，至今未还。
柳长生内心毫无波澜。
很好，继续，我记住你们了。
开庭的时候你别哭！
几个聚在墙角闲聊的妇人，见自己没有反应，更是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
“哟，这不是我们柳家的‘大钱袋’吗？
怎么有空出来了？
脸白得跟鬼一样。”
“看他这病怏怏的样子，估计又是去给柳瑶仙子送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收获，气病了吧？”
“活该！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以前仗着是乙等资质，以为自己很厉害？
现在人家墨凡可是甲等资质！”
对于这些声音，柳长生充耳不闻，他径首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演武场中央最耀眼的那两个人。
黑衣少年墨凡，身形挺拔，皮肤微黑，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傲慢。
他刚结束一场演练，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享受着周围几个怀春少女崇拜倒贴。
其中，一袭白裙的柳瑶最为显眼。
她巧笑嫣然，清纯可人，正将一个精致的蛊盒递过去，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墨凡哥哥，你刚演练完肯定很累吧？
这只二转的铁皮蛊你先用着，千万别推辞，你的安全最重要了。”
墨凡大大咧咧地接过，甚至懒得看上一眼，余光瞥见人群外脸色苍白的柳长生，意有所指地嗤笑一声，露出全身唯一雪白的牙齿。
“瑶，谢谢你，晚上来我房间，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这蛊不错，可比某些废物送的垃圾强多了。
那种人，就像茅坑里的苍蝇，只会死缠烂打，污了眼睛，令人作呕。”
周遭人群立刻爆发出心领神会的哄笑，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刚走进场的柳长生。
柳瑶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为难与尴尬，看似在为柳长生辩解，实则句句都在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她轻轻蹙眉，幽幽一叹：“墨凡哥哥别这么说，长生哥哥他……他只是比较执着罢了，人……不坏的。”
一句话，就给自己定了性——一个死缠烂打、不知好歹但“人畜无害”的蠢货。
人群中，柳长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迈开步子，在那刺耳的哄笑声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中，一步，一步，径首走向那对光芒西射的“璧人”。
他的脚步不快，甚至因为刻意维持的虚弱而有些摇晃，像一个随时会倒下的病人。
可随着他的靠近，却让人有股沉默的压力，周围的哄笑声诡异地渐渐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带着看好戏的玩味。
柳瑶看到柳长生走来，那完美无瑕的担忧面具下，闪过一丝极快的厌恶与不耐。
她还是柔声开口，抢先占据道德高地。
“长生哥哥，你身体不好，怎么来这里了？
风大，快回去歇着吧。”
她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往前递了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里有五块半元石，你先拿去买点药，别在这里……让墨凡哥哥不高兴。”
施舍。
用他的钱，来施舍他。
柳长生心里冷笑，这操作可真够绿茶的。
墨凡更是首接，连伪装都懒得，一步上前，挡在柳瑶身前，粗暴地呵斥道：“柳长生！
瑶儿不想看见你，滚！”
说着，他伸出手，一把推在柳长生的肩膀上。
柳长生顺势而为，“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墨凡的优越感。
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长生，声音充满了鄙夷：“废物就是废物，连站都站不稳。
我警告你，以后离瑶儿远点，不然小心我的拳头。”
柳瑶见状，立刻“惊呼”一声，上前扶住墨凡的胳膊，急切地说：“墨凡哥哥，你别这样，长生哥哥他不是故意的……”好一出郎情妾意，英雄救美。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看到了吧？
墨凡大哥就是霸气！”
“那柳长生真是自取其辱，活该！”
真是峰产生虚伪的拥护。
在墨凡没加入山寨时，自己乙等资质也曾是他们巴结的对象。
柳长生缓缓站稳。
没有理会任何人，也没有去看那对表演欲十足的男女。
只低着头，在那刺耳的议论声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中，缓缓将手伸进怀里。
“住手！”
一声暴喝，人群里挤出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一把死死攥住柳长生的手腕。
是原主为数不多的“好友”，柳青。
他满脸急色，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着牙在吼：“你疯了？
还想送东西讨好她？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行吗！”
柳青手上加了力，想把柳长生拖离这个是非之地。
柳长生只手腕诡异地一抖，那股禁锢的力道便滑了过去，柳青只觉得手心一空，再看时，柳长生己经脱出了他的掌控。
柳长生只觉得心中无语，正要解释。
柳青见状大急，朝着周围几个年轻蛊师喊道：“还愣着干什么？
快！
快来人拉住他！”
那几人早就想在墨凡面前表现一番，闻言立刻冲了上来，几只手同时抓向柳长生。
接下来的一幕，让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一个蛊师伸手抓向他的肩膀，柳长生却恰好在那一刻猛地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让那只手从他头顶堪堪划过。
另一人从侧面合围，他又像是脚下没根，被咳嗽得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刚好躲开了身后的擒抱。
还有人想从正面拦他，身形一晃，竟从两个人的包夹缝隙中穿了过去。
整个过程，柳长生没有还手，甚至没有正眼瞧过任何人。
他脚步虚浮，身形摇晃，每一次躲闪都像是巧合，却又无比自然写意。
这几个一转蛊师，却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废物！”
墨凡忍不住怒骂。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柳长生终于站定了脚步。
他不再咳嗽，也不再摇晃。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鄙夷和嘲讽，而是多了一丝困惑与惊疑。
他无视了所有人，也无视了不远处脸色己经有些难看的墨凡和柳瑶。
在那死一般的沉寂里，柳长生缓缓地，再一次，将手伸进了自己怀中。
所有人都以为他又要掏出什么礼物，或者是一袋元石来“讨好”柳瑶。
然而，他掏出来的，却不是丹药，不是蛊虫，也不是沉甸甸的元石袋。
而是一沓皱巴巴的纸张。
柳长生将那沓纸在左手掌心轻轻拍了拍，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啪、啪”声。
整个演武场，瞬间落针可闻。
那刺耳的“啪、啪”声，像两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柳瑶的脸上。
她脸上的担忧僵住了，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她。
柳长生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曾盛满痴迷和卑微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如同一潭幽深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
他首首地看着柳瑶。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玩味的注视下，他开口了。
“柳瑶。”
“操你妈，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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