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巷口的“花时间”花店刚掀开卷帘门，一阵带着露水的月季香就飘了出来。
白芙蓉攥着抹布，手指紧张得泛白，盯着柜台前那排刚到的洋桔梗，像盯着一堆随时会“炸”的小炸弹。
“芙蓉，把那束粉桔梗包好，等会儿沈曼阿姨要来拿！”
老板贾苛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惯有的利落，吓得白芙蓉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喷壶摔在地上。
“好、好的贾姐！”
她赶紧应着，快步走到花架前。
沈曼阿姨是老顾客，每次来都要慢悠悠选半小时花，还会听她絮絮叨叨讲每种花的习性，是少数不会让她“慌神”的人。
可今天不一样，昨晚熬夜赶手工，脑子还昏沉沉的，她怕自己包花时手抖，把花瓣碰掉几片。
正小心翼翼地剪根、包纸，身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同事何晓。
“芙蓉，别紧张呀，你看你，包个花跟拆弹似的。”
何晓笑着递过来一个橘子，“贾姐刚在里间夸你呢，说你包的花最整齐，顾客都喜欢。”
白芙蓉愣了愣，脸颊悄悄发烫：“真、真的吗？
我还以为她觉得我慢……她就是嘴硬！”
何晓剥开橘子，塞给她一瓣，“昨天沈曼阿姨还跟我说，就喜欢你包的花，说你会把最漂亮的花瓣露在外面，看着就舒心。”
橘子的甜味在舌尖散开，白芙蓉心里稍微松了点。
正想再说句话，玻璃门“叮铃”一声被推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进来，后面跟着社区超市的李婶。
“芙蓉姑娘，给我来两束小雏菊，要鲜灵点的！”
李婶嗓门亮，笑着指了指花架，“孙女说要带去幼儿园，分给小朋友们。”
“好、好的李婶！”
白芙蓉赶紧转身拿花，小女孩却凑到她身边，仰着小脸看她：“姐姐，你包花的时候，花瓣会疼吗？”
白芙蓉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声音放轻：“不会呀，它们被包成漂亮的花束，会很开心的。”
她挑了两束带着露珠的小雏菊，特意选了粉色和黄色的搭配，“这样分给小朋友，大家都会喜欢的。”
李婶付了钱，牵着小女孩往外走，小女孩回头冲她挥挥手：“姐姐再见！
你的手好巧呀！”
白芙蓉站在原地，心里像被小雏菊挠了一下，软软的。
何晓凑过来：“看吧，小朋友都夸你呢，别总慌慌张张的。”
正说着，贾苛从里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订单：“芙蓉，等会儿送一束向日葵到‘暖光书店’，地址在前面那条巷子里，顾客姓温。”
“暖、暖光书店？”
白芙蓉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那家书店，就在社区公园旁边，每次路过都能看到橱窗里摆着绿植，门口偶尔有老人和小孩坐着看书。
可她从没进去过，一想到要跟陌生顾客打交道，尤其是要独自送花，她又开始慌了——万一找不到地方怎么办？
万一顾客不满意怎么办？
“就隔着两条巷子，不难找。”
贾苛看出她的紧张，难得放缓了语气，“送完首接回来就行，对方是老顾客介绍的，好说话。”
何晓也在一旁打气：“那家书店老板可温柔了，上次我去买杂志，看到他帮一个老奶奶找书，蹲在书架前翻了半天，一点都不烦。”
白芙蓉咬了咬唇，点点头：“好，我、我现在就去。”
她小心翼翼地把向日葵包好，系上浅棕色的丝带，抱着花束走出花店。
九月的阳光不那么晒，巷子里飘着早餐店的豆浆香。
白芙蓉抱着花，脚步放得很慢，眼睛盯着路边的门牌，生怕错过“暖光书店”。
路过社区公园时，看到几个小朋友在玩皮球，其中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把球踢到她脚边，正是之前在书店门口见过的周童。
“姐姐，能帮我捡一下球吗？”
周童跑过来，仰着小脸看她。
白芙蓉弯腰捡起球，递给她，笑着说：“下次小心点，别踢到路人哦。”
“谢谢姐姐！”
周童接过球，又指了指她怀里的花，“这是要送给谁呀？
好漂亮！”
“送给前面书店的叔叔。”
白芙蓉说。
“是温叔叔吗？”
周童眼睛一亮，“他可好了，上次我在书店打翻了画册，他还帮我一起收拾呢！”
正说着，周童的妈妈走过来，笑着向白芙蓉道谢，拉着周童离开了。
白芙蓉看着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的慌意又少了点——连小朋友都觉得温柔的人，应该不会很难相处吧？
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暖光书店”的招牌，木质的牌子上刻着浅浅的花纹，门口摆着两盆绿萝，叶子绿油油的，透着生气。
白芙蓉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在店里响起。
书店里很安静，弥漫着纸张和淡淡的墨香。
书架一排排整齐排列，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穿着浅灰色毛衣的男生正站在柜台后，低头整理书籍，侧脸线条柔和，手指修长，正轻轻把一本掉页的书放进修补篮里。
是温佑泽。
白芙蓉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远远看着，觉得他像书店里的书一样，带着一种“软软的”气质。
听到铃声，温佑泽抬起头，看到门口抱着花束的白芙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您好，请问是送花吗？”
他的声音和想象中一样，轻轻的，像春风拂过书页。
白芙蓉瞬间又开始慌了，抱着花束的手紧了紧，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温先生吗？
这、这是您订的向日葵……”说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想把花递到柜台上，可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往前一倾，手里的花束掉在地上，连带旁边矮书架上的几本散文书也“哗啦啦”掉了下来。
“啊！
对、对不起！”
白芙蓉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蹲下来捡书，手指忙乱地去拢散落的花瓣，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果然还是搞砸了！
温佑泽也赶紧蹲下来，帮她捡书，他的动作很轻，把掉在地上的书一本本叠好，又捡起那束向日葵，轻轻拂去花瓣上的灰尘：“没关系，别着急，没摔坏。”
他的手指碰到花瓣时，动作很温柔，像是怕碰疼它们。
白芙蓉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温和的笑意：“是不是吓到了？
慢慢捡，别慌。”
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影子，白芙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慌慌张张的情绪忽然就定了下来。
她点点头，小声说：“谢、谢谢你……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温佑泽把叠好的书放回书架，又把向日葵放在柜台上，找了个花瓶，往里倒了点水，把花插好，“你看，这样就好了，很漂亮。”
向日葵在花瓶里微微晃动，黄色的花瓣迎着阳光，确实很漂亮。
白芙蓉看着那束花，又看了看温佑泽，脸颊发烫，小声说：“那、那我先走了……等一下。”
温佑泽叫住她，从柜台里拿出一把伞，“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你带把伞吧，别淋湿了。”
白芙蓉愣了愣，看向窗外，果然，天空己经阴了下来，风也比刚才大了些。
她摇摇头：“不、不用了，我家离得近，跑回去就行。”
“没关系，伞你先拿着，下次来还就行。”
温佑泽把伞递到她手里，伞柄带着一点温度，“或者，你要是不介意，下次来书店看书，把伞带来就好。”
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让她觉得有负担。
白芙蓉看着手里的伞，又看了看温佑泽温和的眼神，心里像被阳光晒暖了似的，轻轻“嗯”了一声：“那、谢谢你，我下次一定还来。”
走出书店时，风果然更凉了。
白芙蓉握着伞柄，回头看了一眼“暖光书店”的招牌，心里悄悄想着：下次来还伞的时候，要不要带一块自己做的小饼干？
就当是……道歉了。
回到花店，何晓看到她手里的伞，好奇地问：“哟，温老板还借你伞了？”
白芙蓉点点头，把伞放在角落，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他、他人很好，我打翻了书，他也没生气。”
“我就说吧！”
何晓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别总慌慌张张的，你看，温柔的人到处都是呢！”
白芙蓉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小雨，又想起温佑泽蹲下来帮她捡书的样子，嘴角悄悄弯了起来——或许，“慌慌”的日子里，也会有这样“软软”的暖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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