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染霜的玉佩魏潇雪的指尖刚触到那枚玉佩，巷口突然刮过一阵怪风。
本该是七月流火的天，那风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卷着满地枯叶打着旋儿撞在墙根，发出细碎的呜咽。
更诡异的是，巷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明明太阳还挂在西头，竟像被墨汁泼过似的，浓得化不开，顺着墙根往她脚边爬。
“魏队，房租的事……”对讲机里传来房东尖利的嗓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这月起再加五百，你要是还拖着，我可就让中介带人来看房了。”
魏潇雪皱了皱眉，把对讲机往腰后一别。
她是这片区的巡捕队长，穿着藏青色的制服，肩章上的银线在昏暗的巷子里泛着冷光。
说是队长，其实手下就三个弟兄，管着这片老城区最乱的三街六巷，工资刚够糊口，房东却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隔三差五就涨房租。
她捡起脚边那枚玉佩。
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雕着只展翅的凤凰，凤喙衔着颗圆珠，触手温润，可玉身边缘却结着层薄薄的白霜，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魏潇雪用指腹蹭了蹭，那霜花竟没化，反而在她掌心留下道冰凉的印记，像块烧红的烙铁印上去的疼。
这巷子是她巡逻的必经之路，今儿却莫名有些不一样。
往常总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的瘸腿老黄狗不见了，卖炒货的张婶摊位空着，就连墙面上那些“祖传秘方”的小广告，都像是被人用清水洗过，字迹模糊得只剩些淡青色的印痕。
“魏队？”
身后传来轻唤，魏潇雪猛地回头，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这刀是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说是前朝女将军的佩刀，开了刃，沉甸甸的压在腰间，比对讲机靠谱多了。
来人是卢晓峰，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布衫，手里提着个食盒，见她拔刀，吓得往后缩了缩，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我看您巡逻还没回，娘让我给您送点吃的。”
卢晓峰是邻居家的小子，性子软得像块棉花糖，见了谁都低着头，唯独看她时，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星子。
他爹早逝，跟着寡母过活，平日里总帮她浆洗衣物，送些热汤热水，魏潇雪嘴上不说，心里却记着情分。
“放这儿吧。”
魏潇雪收回刀，目光扫过他泛红的耳根。
这小子生得好看，皮肤白，眉眼细，站在那儿像幅水墨画，就是太怯懦，上次被醉汉推搡了一把，竟躲在墙角哭了半宿。
卢晓峰把食盒放在石阶上，指尖绞着布衫下摆，小声道：“刚才……我好像看见东方小姐往这边来了。”
东方月儿。
魏潇雪的眉头又紧了紧。
东方家是城里的望族，东方月儿更是娇养长大的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生性子烈得像团火，三天两头就往巡捕房跑，不是说哪家商铺缺斤少两，就是嫌街头小贩挡了路，每次都得魏潇雪亲自去应付。
“她来做什么？”
“好像是……丢了东西。”
卢晓峰的声音更低了，“说是什么祖上传下来的玉佩，还说……看见有人往这巷子里跑了。”
魏潇雪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的玉佩。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环佩叮当的脆响，东方月儿提着裙摆快步走来，藕荷色的罗裙扫过地面的枯叶，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
她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脸上带着惯有的傲慢。
“魏潇雪！”
东方月儿看见她，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语气却带着训斥，“我丢了块凤衔珠玉佩，下人说看见个穿灰衣的贼往这巷子里跑，你怎么还在这儿磨蹭？”
魏潇雪没说话，只是摊开了掌心。
当那枚结着白霜的玉佩映入眼帘时，东方月儿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抢过玉佩，指尖抚过凤凰的羽翼，声音发颤：“这、这是我的……你从哪儿找到的？”
“刚在墙根捡的。”
魏潇雪盯着她，“这玉佩有什么特别的？”
东方月儿没回答，反而死死攥着玉佩，步摇上的珍珠撞在一起，发出慌乱的声响。
“没什么……就是祖传的物件。”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魏潇雪一把拉住。
“东方小姐，”魏潇雪的声音冷下来，“这巷子里刚才有人死了。”
东方月儿猛地回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说什么？”
魏潇雪指了指老槐树的阴影里。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具蜷缩的躯体，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后脑淌着暗红的血，把地上的枯叶浸得发黑。
看身形，像是个年轻男子。
卢晓峰吓得捂住了嘴，脸色比纸还白。
东方月儿的仆妇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魏潇雪走上前，蹲下身想探那人的鼻息，指尖刚要碰到对方的脖颈，却看见那人怀里露出一角素白的衣襟，上面绣着个极小的“俊”字。
就在这时，那枚被东方月儿攥在手里的玉佩，突然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
魏潇雪只觉得眼前一晕，耳边传来卢晓峰的惊呼，还有东方月儿惊恐的尖叫。
她想扶住旁边的墙，手却扑了个空，身体像坠进了无底的深渊，腰间的佩刀硌得肋骨生疼，掌心那道冰凉的印记，突然烫得像团火。
再次睁开眼时，她闻到了浓重的脂粉香。
雕花的拔步床顶悬着流苏，身上盖着绣着百鸟朝凤的锦被，触感丝滑，与她那床洗得发硬的棉被天差地别。
窗外传来女子的说笑声，夹杂着男子低柔的应答，语气恭敬得近乎卑微。
魏潇雪坐起身，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的绸衫，袖口绣着暗纹，绝非她那件洗得发白的巡捕制服。
更让她心惊的是，腰间的佩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玉佩——正是她刚才捡到的那枚凤衔珠，只是玉身的白霜褪尽了，温润得像是有了体温。
“主上醒了？”
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床边响起。
魏潇雪转头，看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端着铜盆站在那里。
他生得眉目清俊，鼻梁高挺，嘴唇的颜色很淡，见她看来，立刻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姿态恭顺得像是株临水的柳。
“你是谁？”
魏潇雪的声音有些沙哑。
男子屈膝行了个礼，动作优雅流畅，带着种她从未见过的古韵。
“奴是司徒俊文，是主上的侍君。”
侍君？
魏潇雪脑子“嗡”的一声。
她看着眼前这古色古香的房间，看着男子身上的长衫，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绸衫，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窜了出来——她好像……不在自己的世界了。
司徒俊文见她发怔，把铜盆放在矮凳上，拿起帕子想为她擦手，指尖刚要碰到她的皮肤，突然像被什么烫到似的缩回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奴、奴逾越了。”
魏潇雪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皮肤很凉，脉搏跳得又快又乱。
“这是哪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
司徒俊文咬着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却只是摇头：“主上……您忘了？
这里是您的寝殿，现在是启元三年的初秋。”
启元三年？
魏潇雪的心沉了下去。
她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年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东方月儿熟悉的声音，只是语气里没了往日的傲慢，反而带着惊慌：“潇雪！
你没事吧？
我刚才在玉佩里看见……看见你那里死人了！”
魏潇雪猛地看向门口。
东方月儿推门进来，身上还穿着那件藕荷色的罗裙，只是头发有些散乱，步摇歪在一边。
她看见司徒俊文，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让你在偏院待着吗？”
司徒俊文的脸色更白了，慌忙后退一步，几乎要贴到墙上。
魏潇雪松开他的手腕，站起身。
她看着东方月儿，又看看司徒俊文，再低头看看掌心的玉佩，突然发现玉佩的圆珠处，不知何时沁出了一点极淡的红，像是血，又像是胭脂。
而那点红，正顺着凤凰的羽翼，一点点往上蔓延。
“月儿，”魏潇雪的声音冷静下来，“你也来了？”
东方月儿点头，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那玉佩有问题！
我刚才查了族谱，说这玉佩能连通两个世界，我们……我们好像到了族谱里写的那个女尊男卑的朝代了！”
女尊男卑？
魏潇雪看向司徒俊文那恭顺的姿态，心脏狠狠一缩。
就在这时，司徒俊文突然捂住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指着魏潇雪手里的玉佩，眼神惊恐：“血……玉佩在吸血……”魏潇雪低头，果然看见那点红己经蔓延到了凤凰的脖颈，而玉佩的温度，正一点点升高，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的怒骂和男子的哭喊。
东方月儿脸色一变：“是卢家的人！
他们说卢晓峰不见了，到处找呢！”
魏潇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卢晓峰？
他也来了？
还是……她看向司徒俊文嘴角的血迹，又看了看玉佩上那抹越来越深的红，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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