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痛得像是有个施工队在脑壳里开凿都江堰，还是用青铜凿子那种。
我，李维，二十一世纪标准社畜，昨晚还在电脑前为了老板的PPT爆肝，眼前一黑，再一亮，入目的就是低矮的、糊着黄泥的房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干草、泥土和……汗味儿？
“醒了？
醒了便起。”
一个粗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震得我耳膜嗡嗡的。
我僵硬地扭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粗麻布短打、肌肉虬结得像老树根一样的壮汉，正抱臂站在土炕边。
他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得像鹰，个头儿几乎顶到房梁，那身板子，去现代健身房当个教练，估计会员得排队排到法国。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套在一件同样质地的麻布衣服里，风一吹就能原地起飞。
“你是……”我嗓子干得冒烟。
“子路。”
壮汉言简意赅，然后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拎了起来，是真的“拎”，我双脚离地那种，“夫子有令，新入弟子，晨练不可废。”
晨……练？
我被他半拖半拽地弄出低矮的土屋，外面天刚蒙蒙亮。
一个简陋的庭院映入眼帘，与其说是庭院，不如说是个夯实了的土坪。
而土坪上，景象更是让我瞠目结舌。
十几个年轻男子，穿着类似的短打，正在……热身？
有原地高抬腿的，有拿着两块不规则石锁上下推举的，还有个仁兄，正对着一个吊在树杈上的麻袋砰砰地练首拳。
他们一个个面色红润，气息悠长，裸露的胳膊和小腿上，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这他妈是孔子的学堂？
确定不是哪个古代版的CrossFit训练营？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子路己经塞了两块沉甸甸、冰凉梆硬的东西到我手里。
低头一看，是两块表面粗糙的青石，姑且称之为……石质哑铃？
“持稳，平举，至力竭。”
子路下达指令，然后自己走到一旁，单手抓住一个看起来起码百斤以上的石锁，轻松写意地玩起了花样，肱二头肌兴奋地跳跃着。
我：“……”我是谁？
我在哪儿？
说好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呢？
说好的“温良恭俭让”呢？
这画风不对啊！
胳膊开始发抖，酸，胀，痛。
那两块石头仿佛有千斤重，把我的尊严和对古代圣贤的滤镜一起，狠狠砸在地上。
“坚持住，维。”
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艰难地偏过头，看见一位老者。
他身形不算特别高大，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儒服，宽袍大袖，但不知为何，那袍子似乎被肌肉撑得有些紧绷。
他面容慈祥，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里透着睿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是孔子！
课本上、影视剧里的那个至圣先师！
他走到我身边，伸出手，轻轻托了一下我不断下沉的手肘。
那手臂稳定得如同铁铸，传来的力量感让我心头一凛。
“吾辈读书人，首重强健体魄。”
孔夫子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体不强，则气不壮，气不壮，则志不坚，何以周游列国，传吾道于天下？
何以应对路途艰险，宵小之辈？”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正在默默举石的清秀青年：“你看颜回，入我门下时亦如你般文弱，如今己能负笈行百里。”
颜回？
那个“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的贤者？
他闻言对我腼腆地笑了笑，然后深吸一口气，将一块不小的石头稳稳举过头顶，手臂肌肉轮廓分明。
我：“……”世界观稀碎。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或许也是最“充实”的三个月。
每天天不亮就被子路吼起来，不是举石锁就是扛鼎（真的是那种小型的青铜鼎！
），要么就是绕着曲阜城外的土路越野跑，后面偶尔还跟着几条热情的土狗。
伙食倒是顿顿有肉，管饱，据说是夫子定的规矩——“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营养需跟上”。
子路成了我的“魔鬼教官”，同时也是我最大的“嫉妒源”。
他似乎对我这个新来的弱鸡格外“关照”，各种加练，美其名曰“打熬筋骨”。
更可气的是，他沉迷于找我扳手腕，用他的话说，“感受你细微的进步”，实则每次都用那熊掌一样的手把我虐得欲仙欲死，看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子，他哈哈大笑，露出一口白牙。
但神奇的是，我这具原本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居然真的在这非人的折磨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瘦削的胸膛变得厚实，胳膊有了疙瘩肉，腹部更是离谱地出现了清晰的腹肌轮廓，一、二、三……八块！
整整八块！
我摸着那坚硬的腹肌，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
我现在能轻松提起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重物，跑上几里地大气都不喘一口。
镜子是没有的，但在水缸的倒影里，我看到了一张晒成古铜色的脸，眼神不再是以前的迷茫和疲惫，而是透着一股子……精悍？
偶尔，夫子也会召集我们讲课。
就在这尘土飞扬的院子里，我们一群肌肉贲张的弟子盘腿坐在席子上，听着夫子讲述“仁”、“义”、“礼”、“智”、“信”。
画面极其诡异，又莫名和谐。
有一次讲到“君子不器”，夫子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练力用的青铜酒樽，双手一用力，那青铜酒樽竟被他缓缓掰弯了！
他面不改色地放下变形的酒樽，继续道：“是以君子当无所不通，不拘一格。”
我们全体弟子肃然起敬，眼神里充满了对知识与力量的崇拜。
这天下午，我刚和子路进行完一场以我的惨败告终的扳手腕比赛，揉着发红的手腕，看着院子里飘落的杏叶，心中那点文青病又犯了，忍不住拽了句文：“唉，这日子，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话音未落，后脑勺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子路瞪着牛眼：“嘀咕什么呢！
有力气悲春伤秋，不如再去举会儿石锁！
夫子的道理，要靠强健的体魄去践行！”
我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那点感慨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孔夫子从屋内踱步而出，目光扫过我们这群精壮弟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弟子们，静听。”
我们立刻肃静，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
夫子抚了抚胡须，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有两道电光闪过：“近日悟了。
空谈诗书，讲什么仁政德治，诸侯们左耳进右耳出，如同对牛弹琴。
这世道，温良恭俭让，救不了春秋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道：“收拾行装！
跟为师出门——”我们屏住呼吸。
夫子大手一挥，袖袍带风：“——收‘修缮费’去！”
院子里静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早该如此了，夫子！”
子路第一个蹦起来，兴奋地摩拳擦掌，“跟那些国君们讲道理，还不如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道理’硬不硬！”
“谨遵夫子之命！”
颜回等人也纷纷起身，眼神火热，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
有人扛起那口教学用的青铜鼎，有人拎起沉重的石锁，还有人把竹简《论语》揣进怀里，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我站在原地，嘴巴微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收……修缮费？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子路走过来，又是一巴掌拍在我结实了不少的后背上，差点把我拍个趔趄：“发什么呆！
快，去把夫子那套新编的《诗三百》抱出来，那可是重器！”
我懵懵懂懂地进屋，抱出那捆沉重无比的竹简。
走出院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孔夫子站在最前方，宽大的儒服被风吹动，勾勒出下面坚实的肌肉轮廓。
他身后，是以子路为首的一群彪形大汉，个个肌肉虬结，手持“重器”，脸上洋溢着……正义凛然、迫不及待的笑容？
阳光洒下，给这群奇特的队伍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冰冷的、沉甸甸的竹简，又摸了摸自己硬邦邦的八块腹肌。
《论语》加肌肉，君子加“重器”？
这圣贤之路，是不是哪里出了点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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