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裹着冷雨，砸在傅家别墅的落地窗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像姜绾绾这三年婚姻里，没处安放的眼泪。
二楼婚房的水晶灯亮着，光线透过切割面洒在地板上，却暖不透满室的冰冷——定制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还搭着傅斯年今早穿走的深灰色西装，领口处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款木质香，是甜腻的花果香，像极了前段时间在商场里，林夕然身上飘来的味道。
姜绾绾弯腰，手指刚碰到西装下摆，就被衣料上残留的、几乎要消散的寒气骗了一瞬。
她总以为，傅斯年的东西多少该带点人气，可结婚三年，除了偶尔应付媒体的商业应酬，他回这间婚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大多数时候，他要么住在公司顶层的休息室，要么就说“陪客户”，连个解释的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把西装拎起来，想挂回衣柜，指尖划过衣架时，忽然触到个软乎乎的东西，藏在傅斯年常用的那件黑色真丝衬衫后面，像是刻意掖进去的。
姜绾绾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疑惑地伸手去掏，指腹刚碰到那片滑腻的蕾丝，整个人就僵住了。
那是件粉色的蕾丝内衣，杯罩上绣着俗气的小雏菊，边缘缀着几颗廉价的塑料珍珠，托在手里轻飘飘的，款式张扬又暴露。
姜绾绾捏着那片蕾丝，指腹传来的触感像针一样扎进心里——昨天她才刚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洗过、熨烫好，傅斯年的衬衫按颜色排得整整齐齐，她的纯棉内衣都收在最里面的抽屉，这件粉色蕾丝，绝不是她的。
三年前嫁进傅家的画面突然冒出来。
那天她穿着租来的婚纱，父亲在后台握着她的手，哭得满脸是泪：“绾绾，委屈你了，姜家欠傅家五千万，你弟弟还在上学，只有你能救姜家了。”
她当时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还傻得以为，傅斯年再冷漠，至少会守着婚姻的底线。
可现在，这件陌生的内衣，像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把她最后一点幻想都打碎了。
“咔嗒”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姜绾绾猛地攥紧手里的内衣，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傅斯年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雨寒气，黑色大衣的下摆沾了点水珠，他抬手解着领带，动作漫不经心，视线扫过她时，像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首到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才顿了顿。
可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地问：“怎么还没睡？”
声音低沉，却没带一丝温度，就像在问一个暂住家里的租客。
姜绾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把内衣举到他面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傅斯年，这是谁的？”
傅斯年终于停下了解领带的动作，他抬眼看向她，眉梢轻轻挑了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姜绾绾，你现在是学会查岗了？”
“我问这是谁的！”
她加重了语气，声音里的抑制不住的怒意，连带着手里的蕾丝都晃了晃。
傅斯年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他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空白支票和一支钢笔，笔帽都没拧开，首接用指甲在支票上划了个数字，然后“啪”地一声甩在她面前的羊毛地毯上。
“五十万。”
他说，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随意，“够你买几箱你穿的那种纯棉内衣了，别挡着我见然然。”
姜绾绾低头看着那张支票，上面“500000”的数字用潦草的笔迹写着，刺眼得让她眼睛发疼。
她忽然笑了，弯腰捡起那张支票，手指捏着纸边，猛地一撕——“刺啦”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支票被撕成了两半，她又用力撕了几下，首到变成一堆碎片，然后抬手一扬，碎片像雪花一样落在傅斯年锃亮的黑色皮鞋上。
“傅总，”她抬起头，眼底的泪终于没忍住，却倔强地挂在眼眶里没掉下来，鼻尖通红，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你的脏钱，不如给你的白月光买件像样的内衣，别让她穿这种地摊货，丢傅家的人。”
傅斯年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盯着地毯上的支票碎片，又看向姜绾绾发红的眼眶，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那铃声是他特意设置的，轻快的钢琴曲，和他平时用的默认铃声截然不同——姜绾绾记得，上次林夕然来家里送文件，手机响的就是这个调子。
傅斯年掏手机的动作很快，脸上的冷意瞬间收敛了大半，连语气都软了下来，跟刚才对她说话的态度判若两人：“喂，然然？”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声音却更温柔了：“我马上就过去，你等我……嗯，别害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姜绾绾站在原地，听着他语气温柔地哄着电话里的人，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忽然想起下午去医院拿的孕检报告，还揣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印着“阳性”两个字，承载着一个才几周大的小生命，也承载着她刚才还抱着的、最后一点希望。
她张了张嘴，刚想把“我怀孕了”这三个字说出口，哪怕不能改变什么，至少让他知道，他还有个孩子。
可傅斯年挂了电话，抓起沙发上的大衣就要走，路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却没看她，只是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姜绾绾，安分点，别给我惹事，不然……你弟弟在傅氏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姜绾绾攥紧口袋里的孕检单，指尖冰凉。
她知道，傅斯年说得出做得到。
姜恒刚进傅氏当实习生，要是被辞退，以姜家现在的状况，根本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
傅斯年就是吃准了她在乎姜恒，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拿捏她。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傅母拎着个紫檀木盒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带着刚做完美容的精致，可看到地毯上的支票碎片，又瞥见姜绾绾手里的粉色内衣，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好啊你个不下蛋的东西！”
傅母把手里的盒子狠狠摔在茶几上，“砰”的一声，盒子里的东西撞得响，“斯年好心给你钱，你还敢闹脾气？
现在更是把这种狐媚子的破烂玩意儿带回家，你是想毁了傅家的名声吗？”
姜绾绾的指尖掐进了掌心，疼得她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傅母从来就看不上她，觉得她是“高攀”了傅家，平时没少找她麻烦，现在有了这件内衣，更是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傅斯年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可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眼屏幕，终究还是没帮姜绾绾说话，只是对傅母说：“妈，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关门声“砰”地一响，像一块石头砸在姜绾绾的心上。
傅母还在不停地骂：“你给我等着！
明天我就把然然请过来，让她看看你是怎么当傅太太的！
我告诉你，傅家的少奶奶，只能是然然那样的姑娘，你这种不知好歹的，趁早给我滚！”
姜绾绾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口袋里的孕检单被手心的汗浸湿了一角。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结婚那天，傅斯年在傅家祠堂里对着婚书宣誓时的样子。
当时他穿着笔挺的礼服，脸色严肃，可她分明看到，他念到“一生一世”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现在想想，或许这三年的婚姻，根本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傅斯年为什么要娶她？
真的只是因为姜家的五千万吗？
他为什么要把林夕然留在身边，却又不跟她离婚？
还有这件突然出现的内衣，真的是林夕然的吗？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子里打转，可眼下，傅斯年的冷漠，傅母的刁难，口袋里的孕检单，还有姜家的债务，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紧紧裹住，让她喘不过气。
她低头看着地毯上的支票碎片，又看了看手里的粉色内衣，忽然抬手把内衣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弯腰，一片一片地捡起那些支票碎片，指尖被纸边划破了也没在意。
她知道，从今天起，那个只会隐忍、只会妥协的姜绾绾，该醒了。
傅斯年想用钱打发她，傅母想逼她让位，林夕然想抢她的位置，那她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只是，口袋里的孕检单，该怎么办？
这个还没成型的小生命，是她的软肋，还是她的铠甲？
姜绾绾攥紧了那张被汗水浸湿的孕检单，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个坚定的念头——不管这婚姻背后藏着什么，她都要查清楚。
而且，她绝不会让她的孩子，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充满算计的家里。
只是她没注意到，在她捡起最后一片支票碎片时，床头柜的抽屉缝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录音笔，指示灯还亮着微弱的光。
而楼下的监控室里，保安看着屏幕上姜绾绾捡碎片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保存键——这是傅斯年上周特意交代的，“把婚房的监控录下来，每一份都要保存好”。
傅斯年到底为什么要录监控？
他对姜绾绾，真的只有利用和冷漠吗？
姜绾绾不知道，她只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她要面对的，是一场更难的仗。
而她口袋里的孕检单，将会是她手里最关键的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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